「我最最亲爱的瓦莲卡,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脱了衣服和我一起洗呢?
你的萨拉凡都快湿透了,浑身的气味和我差不了多少啦。「
「我还要做饭呢,少爷。」瓦莲卡一贯等惊飞打穀场上雀鸟群的大嗓门突然
压低,显得拘束了,「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差,夏天,除了这身萨拉凡,我就没别
的衣服了。」她把湿漉漉的裙摆卷起来掖在腰上,两条健美的褐色大腿几乎露到
了根部,像是明白我希望多看看她美妙的身体似的。「你在这里舒服一下,我去
帮你把乾净衣服拿来。」
瓦莲卡离开后,我懒洋洋地裸身坐在木凳上心满意足地蹬蹬腿,欣赏自己修
长优美小腿和白皙结实的大腿,两手慢慢抚摸细腰身和已经变得宽阔厚实前胸,
又端详了一番虽然依然像小孩子光洁无毛,但是大小已经得到瓦莲卡称讚的「小
山雀」。
最后用红润的手指把如金色波浪般漂亮的长发梳理整齐后。瓦莲卡拿着好几
套家里存的换洗衣服来了,可惜这些衣服还是我十岁时穿的,完全不和我在三年
间猛长的个头,儿童式的亚麻短裤根部穿不进去,衬衣的两襟也拢不到一起。
「少爷,你您自己带了别的衣服吗?」虽然这种窘境与瓦莲卡完全没有关系,
但她还是难为情地垂下绿眼睛,黝黑的脸颊羞红了,神态好像一只撕坏了主人沙
发的猫。
「是我没有想周全,」我搔搔脑袋,「安托什卡的马车装不下太多行李,为
了轻装上路,就穿了一套衣服回来,其余的都送给圣彼德堡的教会济贫院了——
难道要我赤身露体地去用晚餐吗?妈妈一定会杀了我的。」
瓦莲卡想了一会儿,「那今天晚上就别去吧,我就告诉夫人说你太累了,还
没有睡醒。你换下来的衣服晚上就能洗好,明天就干了。」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瓦莲卡走在在前面望风,我弓着光身子、踮着赤脚跟着,
幸而已近黄昏,破败家宅的走廊里已经暗的看不清东西了。直到我的卧房,母亲
也没有发现我。我舒舒服服地钻进被单。过了一个多小时,瓦莲卡给我送来了香
喷喷的烤松鸡,拌葵花籽油土豆泥和一大杯琥珀色的克瓦斯。
我大口大口地吞咽,清泪从眼角溢出来——客居省城,在黑麵包和行军床的
陪伴下过了三年苦行僧式的生活之后,终於又尝到了瓦莲卡的手艺,睡到了柔软
熟悉的床铺里。这天堂般的滋味,纵然是用换取圣彼德堡医学院的博士学位来换,
我也是依依难舍的啊。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洗净晾乾的中学生制服已经搁在了床头柜上。我穿上衣
服,下楼到了餐厅,桌上已经备下亮闪闪的银餐具和热乎乎的早餐。永远不知疲
倦的瓦莲卡在干完这些活之后,也许是出门到庄田里去了,整个宅子里都找不到
她。
过了大约一刻钟,母亲走慢慢下楼。今天她换了一件淡蓝色晨衣,身姿依旧
纤弱,但精神比昨日好了很多。我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搂着她说了很
多孩子气的甜言娇语。母亲被逗得很开心。然后我们坐下用餐。
「果酱是瓦莲卡用田垄两边野生的覆盆子做的,」母亲用苍白的修长手指拿
着银餐刀,从小高脚盏里挑起紫色的果酱,在的麵包上涂抹。「为了从阿尔拉?
科尔涅芙娜家的两头瘦奶牛身上挤奶,她还和他的闺女吵了一架。多亏了瓦
莲卡,否则我们可能早就陷於日复一日啃食黑麵包的境遇了。「
我抬起头,发现母亲的一对蓝眸圆睁着,因含满泪水而出奇清亮透明,缺少
血色的小巧嘴唇有意翘着,极力显出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深沉的哀愁是掩不住的。
「村子里的收益不好,我是知道的。」
「上帝遗忘了为普里鲁契诺播散恩泽,」母亲的声音开始发抖:「这几年连
年徵兵,村里的男人们在土耳其人和鞑靼人的弯刀下丧生,妇孺们干不动重活,
劳累生病,生活潦倒,在饥寒下又愈加虚弱。村里几乎收不上来什么产出了。人
人都在挣扎度日,而我怎么忍心夺取这些可怜家庭的口粮呢?」
母亲的诉苦蓦地激起了我的满腔热情,我挺起胸膛说:「我就是来解决这个
问题的,妈妈。上帝作证,我要振兴普里鲁契诺,完成父亲未了的愿望。」
「无论怎样的雄心壮志,都要有钱才能实现,托利奇卡。然而这正是我们所
缺乏的。」母亲放下餐具,蓝眼睛望向我,脸上焕发出光彩,语气变得认真,
「这几天我一直在筹画把村南森林里的那片新垦地卖给格里戈里?克拉夫季耶维
奇。」
「那个格里戈里?」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就是曾经服侍过祖父的那个老格里戈里,绰号叫『公牛』的,十年前你已
故的父亲给他发了自由证,给他起了个姓氏『贝科夫』。其实新垦地就是当年他
本人带着儿子瓦季姆开垦的,离他现在的田地又很近,他很早就想要了。
我依稀听说过当年有个有口皆碑的大力士格里戈里,如今他居然能置办田产
了?「格里戈里?克拉夫季耶维奇现在致富了?」我问道。
「他们父子俩都是干活的好手,你还记得吧?上帝保佑,他们带着沙皇陛下
的奖赏,从战场上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格里戈里的妻子菲奥克拉做得一手好针线。
现在瓦季姆已经娶妻生子,家里的长女阿娜斯塔西娅也快要嫁人了,幼子伊
戈尔和幼女叶芙多尼娅也都十几岁了。他的家里人丁兴旺,家业蒸蒸日上。「
母亲带着艳羨的神色描述着,「格里戈里?克拉夫季耶维奇愿意出七百卢布
买地。有了这笔钱,我们能好好修缮灌溉管道,乾燥棚,多买几头牲畜,让普里
鲁契诺重新富饶起来。如果你也同意,今天,他的儿子伊戈尔会带你去看看那块
地。你还记得小伊戈鲁什卡吧?」
我们刚刚谈到这个名字,一个黑头发的机灵男孩就在门厅里出现了。
「早安,博布罗夫斯基夫人,」他欠身问好,突然发现了我。他愣了片刻,
结结巴巴地加上一句「——还有博布罗夫斯基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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