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在那一日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和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院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轻微骚动,以及下人
略带惶恐的通报声。
「何姑娘……那个……相府的明姑娘……明若雪姑娘……说……说是特意来
探望您的……」
明若雪?她来做什么?
何薇薇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她早已下令,不见任何人。
然而,门外的声音并未就此停歇。
「这位姐姐莫要为难,」
只听明若雪对着下人柔声道:「我知道何姑娘近日身子不爽利,不便见客。」
「只是听闻妹妹有了身孕,心中实在记挂,这才特意带了些府里新得的、太
医说最是滋补安胎的血燕过来,并不敢真的打扰妹妹静养。」
随即,她又恢复了之前那客气周到的语气,仿佛不经意般抛出一个重要的消
息:
「而且相爷和老夫人那边已经发话了,说是何姑娘身份贵重,又是怀着周家
的骨肉,断不能委屈了。」
「不日便会遣官媒前来,行明媒正娶之礼,风风光光地将姑娘迎入相府,做
我们周家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呢。」
她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真诚的喜悦: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这也是奉了公子之命,特来向未来的主母道贺,也
顺便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地方……姐姐,你就行个方便,让我将这点心意
送进去吧?」
明媒正娶、正室夫人……
听到这几个字眼,床上的何薇薇,身体猛地一僵!
周珣他不是说的侧室吗?
怎么会变成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周珣改变了主意?还是左相周彦的意思?
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存着别的什么算计?
一瞬间,无数混乱的念头涌入了脑海。
随之而来的并非是任何喜悦或希望,而是更深的恐惧与绝望!
正室夫人?
以她如今这副模样?
用她当下这般血肉枯朽般的形容?这般无法言说的尴尬境地?
这身份于她,何曾是尊荣恩宠?
毋宁是一纸昭告天下的布告,将她日后的寒灯孤影、以及这一切的由头——
周家的污点与嫌隙,明晃晃地刻在左相府的门楣之上,从此永世不得超脱。
不……她不要……
但她又能如何呢?
她已经答应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守门的下人听到明媒正娶、正室夫人这些字眼时,更是吓得不敢再有丝毫怠
慢,连忙接过明若雪侍女手中的锦盒,连声道:
「是是是,明姑娘里面请……不不,老身这就给您送进去!您稍候!」
下人捧着锦盒,再次推门而入。
这一次,她瞧见何薇薇依旧卧于榻上,脸色却比方才更显灰败。那双眼睛,
空洞中竟似凝着几分惊惧,呆呆地望着虚空一处。
「何姑娘……明姑娘她送……」
下人放下锦盒,话未说完,便听得何薇薇沙哑干涩的开口道:
「放下吧。」
下人不敢停留,忙退了出去,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明若雪。
明若雪听完,面上温婉笑容未减半分,只柔声吩咐:「何姑娘身子弱,乍闻
喜讯,心神难免激荡,你们需小心伺候些才是。」
言罢,便在侍女搀扶下,仪态端庄地离去。
转身刹那,那温婉笑意悄然敛去,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掠过唇边。
正室夫人……
为了那孩子,更为了相府门楣,周家终究选了这一步棋。
如此也好,一个心若死灰、困于哀恸的主母,总好过心思活络、处处争强的
侧室,至少更加省心。
只是念及自己当初入相府、诞下女儿所费的诸般心思,再看何薇薇如今这般
模样,竟不费吹灰之力得了那名分……
心头似被极细的针无声刺了一下,旋即又归于平静。
……
车队离开天都已经十余日,早已远离了中原腹地的繁华与温暖。
越往北行,地势便越高,空气也愈发稀薄和干冷。
官道两侧,早已不见了江南的杨柳依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耐寒的松柏、以
及大片延伸至天际的、带着苍黄底色的广袤草原。
遥远的天际线上,一抹连绵不绝的、圣洁而冷峻的雪白轮廓,如同沉睡的巨
龙般横亘在那里,越来越清晰——
那便是横断北境、素有「天脊」之称的祁连雪山山脉。
据说山脉的另一侧,便是北羌诸部世代逐水草而居的茫茫草原和戈壁。
车队此刻正行进在祁连雪山外围的一处山麓谷道之中。
此地海拔已然不低,虽已是四月下旬,春意却在此地步履蹒跚,山风依旧凛
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更令人惊异的是,昨夜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反常的鹅毛大雪,将整个山
谷都覆盖在一片耀眼的素白之中,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隆冬。
直到今晨,风雪才堪堪停歇,留下了一个玉砌粉妆、寒气袭人的清冷世界。
阳光费力地穿透山间缭绕的薄雾,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车队在覆盖着新雪的谷道中缓缓行进,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
响,马匹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结不散。
护卫的甲士们都裹紧了衣甲,脸上带着几分对这反常天气的无奈和警惕。
马车之内,气氛依旧沉闷。
陈卓闭目靠坐,他那刚刚突破至通玄境中期的气息已然稳固,但周身那股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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