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一种十二岁少女少有的认真与倔强:
“我不是为了变强才练功的。”
“我只是……想像您一样。”
“所以有些事,我知道不能不做。”
“那些痛,也许对我来说……只是我成为‘您的徒弟’该付的代价。”
桑若兰望着她看了许久,眼底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最终只低声道:
“……你要是真想走这条路,你先试试能不能扛过这样的苦。”
“但你给我记住——第一步,就是进寒香炼骨池。”
“明天午时,来后院地窖。”
“若你能忍满一刻钟不出池,我就认你是真想练。”
夜已深,绣春楼后院的风一阵阵吹着,花灯摇曳,寂静无声。
阿瑶坐在井边的石板上,怀里抱着还未晒干的被褥,衣襟湿了一半,发丝贴着脸颊。
林姐从厨房那头走来,见她还坐在风里,忍不住皱眉:
“怎么又在这儿?别人说你什么你就真来洗被子?你是未来头牌的人,还跟那些下三路的较真?”
阿瑶没说话,只低头继续拧着被子,手上青筋微微鼓起,指关节已经被冰得泛白。
林姐站了一会,终究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问:
“你图什么呢?她们嫉妒你,你就更该待着,越骄傲越好。别说你是铁阴教接班人,哪怕你只是桑姨的小徒儿,也没人敢真动你。”
阿瑶这才抬起头,睫毛湿着,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跟林姐说,也像是跟自己说:
“我没爹没娘,能走到今天,是桑妈妈救了我。”
“她从来没打过我,也没让我去接客……我知道她是想护着我。”
“所以我要变强,不是为了踩别人,是因为……”
她停了一下,像在努力把心里的话慢慢捧出来。
“我要变成像她那样的人。”
林姐怔住了。
“你知道吗?”阿瑶低声说,“我小时候每天都数着日子,想着:要是我哪天也能穿她那样,站在最高的楼上,是不是别人就不会再说我脏,说我低贱。”
“她们不喜欢我,觉得我怪、我冷、我不会采补……可我不是不肯,我是知道自己想走的路——不一样。”
“我不想一辈子靠桑妈妈护着活着,我想有一天……我能护她。”
林姐望着她的侧脸,霎时间有些出神。
这个才十二岁的姑娘,抱着一床还带着水的被子,坐在井边冷风里,眼里却映出比任何头牌都坚定的光。
她不是不怕痛。
她是早就下定决心:哪怕痛,也要走到底。
第二日,正午。
烈日当空,天光正盛,绣春楼后院却阴影森森,一处密闭的石室在地砖下缓缓开启,一缕幽香冷气自暗道中逸出,令人闻之欲颤。
阿瑶赤足立于入口前,身着薄纱练衣,额角微汗未干,眉目沉静。
桑若兰立在阶前,一身素白教衣,衣摆轻拂石阶,语气淡得近乎无情:
“进去。”
“坐入池中,不动、不喊、不逃。”
“若你能撑过三炷香,我便认你可练。”
她说完,袖中取出一枚香芯,点燃,插入池边香炉之中。
阿瑶没有问任何一句话,只是轻轻点头,步下石阶。
池水不深,才至小腿,却泛着淡淡寒雾;它并不冰彻骨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刺感”,像是无数细针在皮肤上轻轻扎着、刮着、转着。
阿瑶缓缓坐下,水面漫过腰腹,呼吸渐紧,直到她闭上眼,一点点让身体没入水中。
一炷香过去。
她全身已经红透,像是被水中的香毒一点点激出血脉,皮肤仿佛被细火炙烤,骨缝中生出细碎寒意,忽冷忽热,若有刀刮。
她咬着牙,不动。
两炷香。
胸口开始泛麻,腹脉抽紧,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她的双腿在水中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却仍不逃。
池边的桑若兰低头看着,目光沉静,似乎回忆起多年以前,那个被人从寒香池捞出来时,已冻得唇紫指青、却死咬不放衣角的小女孩。
三炷香尽,炉中最后一缕青烟悠悠散开。
桑若兰本已抬手,欲开口唤她出池。
她站在寒香池前,望着那静静浮在水面的小小身影,心中一紧。
那一刻——她突然不舍了。
不知为何。
阿瑶安静地靠着池壁,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她知道,那不是安详,是在死线边缘挣扎。
她该出声的,她知道。
可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那一刻,她的胸口忽然浮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既是自责,又是执拗,又像是一种赌气。
“就一柱香。”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多等……一柱香。”
她把手缓缓垂下,不再出声,转身走到池边香台边,重新点了一炷新香。
她不敢再盯着池子看。
因为她怕,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喊她出来,一喊,就毁了阿瑶所有的“极限”。
她不能毁她。
也不忍毁她。
所以她只盯着香。
香燃得极慢,香气极细,仿佛在漫长地拷问着一个教主的心。
她的指节越来越紧,心中已经开始后悔:“是不是该早些叫她出来……她还只是个孩子……”
可她仍强撑着——
“再等一炷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的指尖忽然一颤,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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