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还有你们……不苦……」
「祖宗……阮三不肖啊……这就下来赔罪了……」一阵漏气般的声音过后,
手臂彻底无力落下。
「爸!」
我退后两步默默磕了个头,完全没预料到舅舅忽然暴起,直冲人群而去,疯
狂地嘶吼道:「你个恶毒的疯婆子!我弄死你!」
人群惊慌地四散而开,舅舅与姓谢的顿时撞在一起,揪住她的头发甩手两巴
掌,却被她奋力推开,背部硌在了木质的板凳上。
「咳咳咳……」常年体弱多病,脆弱的心肺根本难以支持如此剧烈的活动,
他顿时连气都喘不过来。
「嗬……噗!」憋了一大口气,脸色涨得发紫,舅舅忽然张口吐出一滩黑血。
「啊!」阮晴此时已经快疯了,披头散发手忙脚乱地奔到跟前,「小平,你
怎么了?」
「姐,都是这个女人……本来爸不会走这么早的,可是她……呼……一直撺
掇着要把你的名字……和咱妈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连带小宇也不能回来认
祖归宗,说是……说是阮家的女人不详……会影响老家的风水……爸不同意……
她就找了好多人到大队里去闹……要咱家把祖坟迁走……大队里也跟她串通
好了……爸迁了……把祖坟迁走了……也被活活气死了啊!」
舅舅一字一血,阮晴如遭雷劈,母亲一直都是老人心中永远的痛。
她茫然回头看向躺在门内的骷髅,喃喃道:「爸……」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爸不让我说,听你在外面过得很好,不想再让你难过了……他说,以前够
对不起你了,咱家带把的还没死绝,就不会再委屈女人……」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去医院……」
「姐,没用的……爸检查的时候我也做了……医生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活
不了多久,更不可能有孩子……就是对不起小兰了……」
望着泪流满面的新娘还在不停比划着手语,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舅舅
惨然一笑:「委屈你了……本来还以为能过上一段幸福的生活再走的,可惜啊…
…拿着留给你的积蓄,找个不认识这里的人重新嫁了吧……一定要找个对你
好的,不然我不放心……」
由于动作过快,新娘的手势完全化作一团重复的黑影,舅舅反而不再看她,
转头面向我,沉声道:「外甥!」
我瞬间意识到,接下来的,将是两个男人间最后的对话。
「舅舅!」
「以后你就是阮家最后一个带把的了……」说到这里,我竟听出舅舅的语气
里看破生死的从容淡定。
「嗯……」
「以后,照顾好阮晴,我姐,也是你妈妈,舅舅没用,一辈子都困在乡下,
外面的世界更辽阔、更精彩、也更复杂,你能保护好她吗?」
「我能!」
他声色惧厉:「你能吗?你凭什么?」
「我发誓!阮家的男人死绝之前不会委屈女人!」
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好累啊……这辈子活得可真累……可也真值……姐
……再喊我一声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弟弟……」
「那时候大人都有事,你就带着我玩……」
「弟弟……」
「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弟弟……」
「追啊追……追得好累啊……好累……」
「弟弟……」
「姐,我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就起来……到时候还要跟着你…
…等我……就一会儿……」
「弟弟……醒醒……姐带你走……走……去医院……这就走……」她恍然不
觉怀里的躯体早已失去温度和力气,自顾自地费力拖起,环顾四周,却又不知该
往何处。
我实在于心不忍,开口劝道:「妈……舅舅他已经……」
「儿子,帮帮妈……」她仿佛找到了救星,听不进任何话,一个劲儿地往我
这边靠来,手中还吃力地拖着舅舅的身子。
喧闹,冷漠,无助,茫然。
此刻的场景像一张复杂的群像画,一个个妖魔鬼怪张牙舞爪,不断冲击我空
白的脑海。
「干什么!干什么!」一声浑厚的怒喝如九天神雷轰然响起,高大的身影配
上威严的面庞,超叔分开人群立于场中,如定海神针镇压了一切宵小。
用不怒自威的眼神环视现场,威慑之下无人再敢出头,他这才上前检查被阮
晴抱在怀中的舅舅。
伸手撑开眼睑,试了呼吸,探过颈间的脉搏,再回头看眼地上的血迹,超叔
思虑几秒,最终叹了口气,对着阮晴缓缓摇了摇头。
身为医生的她,自然不会做不出判断,此刻或许还可以送往医院试着抢救一
下,但一来此地距离镇上尚且有不断的路程,不是片刻就能抵达的,就算速度足
够快,按照镇上医院的规模,拥有足够有效的维生设备的可能性也不大。
更何况,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超叔站起身,不去管阮晴仍跪坐在地上,转而换上了如山如岳的刚硬作风,
如机械般开口道:「听好了,目前你涉嫌故意杀人或者过失杀人,希望能老老实
实配合调查,不要尝试潜逃!」
「至于你们,待会警察来了要积极配合,还原真相!」
在场全都慌乱无主,本来只以为参加一场婚宴,亦或者看一场闹剧和笑话,
喜丧颠倒不说,还目睹了一场命案的发生,老妖婆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先把现场保护好。」超叔叮嘱我一句到一旁打起了电话,几分钟后告诉我,
「已经出警了,刑队一小时后到。」
「麻烦你了,超叔。」我将舅舅的遗体从阮晴怀中取出放置在地上,她呆呆
愣愣地毫无所动,任由我拍打掉她衣服上的尘土,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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