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时间,酒宴快开始了。
柯黎无计可施,打开门,往外喊了句:“柯遂,可以帮我戴下项链吗?”
柯遂在房间看书,听见声音,踱步到她卧室。柯黎正在穿衣镜前理头发,见他从门外进来,指指桌:“在这儿。”
柯遂拣起项链,走到她身后。目光越过她肩头,跟她在镜中交汇,略定了几秒。
“这条裙子很衬你。”他说。
是真的很美。她的乌发雪肤、朱唇玫裙、随年岁渐长日益馥郁的万种风情,全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这些绮丽光景仅是偶然朝他流泻,并非因为他。
柯黎移目,避开他晦涩的视线:“嗯,确实还不错。”
柯遂没有多说什么,握住她蓬松披在肩头的鬈发,展开项链,一手绕过脖颈,两端合拢,琢磨怎么扣起来。
“是贺叔叔送你的吗?”他出声,吐息拂过她耳廓,几分侵略性的热度。
“对。”柯黎转头问他:“系好没?”
“还没有。”柯遂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头发夹在里面。”他握住她肩膀,用一种温和但祈使性的语气说:“把头转回去,不然拿不出来。”
柯黎信以为然,回首看镜中——虽然口口声声说他还是个孩子,但镜像不会作假。身后的少年比她高大半个头,由于混血的缘故,他骨架比同龄人修长挺拔,肩宽背阔,身影完全将她笼住,隐约带来压迫感。
她没有陪他长大,所以他从两叁岁的稚童到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只是瞬息之间,毫无过渡。
时间必然是相对的,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他成长的速度这么快,但给她戴项链不到一分钟,又这么久。
叫时间更加漫长的还有——他指腹轻柔的触碰,让她皮肤生出痒意,近乎蚊虫叮咬,也近乎戒烟时的心瘾,又不能去挠,只能一阵一阵在肌骨蔓延、扩散。
柯黎强装无事发生,镇定又问:“好了吗?”
“好了。”柯遂收回手。然而未等柯黎舒一口气,那双手又环上她的腰,交迭,扣紧。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于镜中锁住她的面容,虹膜洇出幽幽绿色:“……不能不去么?就当是为了我。”
“不行。”柯黎再次避开他的眼神:“因为你,我才必须要去……好了,把手松开。”
他不放,柔声唤她:“妈妈。”
“我不能再抱你一会儿?”他语声极轻,既像撒娇,又像诱哄:“等你跟贺叔叔结婚,等他和我们住在一起,等我出国,我们就再也不能拥抱了。”
“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柯黎听得心口隐隐作痛,她转过身,抱紧他:“傻仔,乱讲什么。”
柯遂不语,只是低下唇,断断续续摩挲她的额头与发丝,缠绵至极。柯黎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几分钟没什么大不了的。且尚在底线以上。小男孩对母亲的依恋。
纵容他吻到面颊,才退开。
“好了。”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司机到楼下了,我们该过去了。”
“我可以不去吗?”他语气黯然。
“我明白。”她没有强求,愧疚地说:“不想去就不去了吧。”
“准备了订婚礼物给你,在客厅桌上。”他转身,走出她的房间:“我先走了。”
他离开,柯黎无心再整理衣装。喉咙堵得发闷,她尽力深呼吸几下,勉强支撑着身体,移步客厅,提起桌上他准备的礼盒,往楼下走去。
年轻人总要痛苦那么几次。她边走边想。以为当下浓烈的情感可以胜过一切,其实抛在成年人的视域里,不过过眼云烟。
真要顺着反而害他。
等他长大,自然就懂了。
到车上,柯黎百无聊赖瞥眼窗外熟悉的风景,又望向礼盒,遂拿过来拆开。
看清里面的物件,她怔忡片刻,掏了出来。
打火机。
第23章 病
到酒楼前,柯黎在车上就远远看见了贺昀,第一次见他衣冠楚楚而非率性随意,她有点不太适应。下车时,他还在对着别人车窗整理头发,柯黎拎着手袋下车,走到他面前,笑了一下:“这车里有人,你没看见吗?”
贺昀“啊”了句,再看去,那车已经开走了。
他一贯没有心理包袱,也笑:“让他们近距离欣赏靓仔。”
柯黎轻嗤:“叁十岁了还仔。”
贺昀不以为然,比出四根手指:“别忘了,我比你还小四岁……咦,真的靓仔怎么没来?”他是在问柯遂。
“老师给他临时安排了任务,来不了。”柯黎挽过他的手臂,步入门厅:“先进去吧。”
两人纵横风投圈数年,打过交道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贺昀精挑细选了他们共同认识的熟人,压缩到不能再压缩,还是凑出一片泱泱人海。
所幸他和柯黎都不是社恐。不过——当他回头,柯黎非常心不在焉,比她赴别人酒席还要冷淡,心思重重,看不出在想什么。
贺昀敷衍几句,甩开正跟他攀谈的人,走到她身边:“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柯黎面无波澜,看他一眼:“有吗?”
“嗯,一直望着那架钢琴发呆。”贺昀拈酸吃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和钢琴订婚。”
柯黎朝他勉强一笑:“昨晚没睡好。”
“行吧。”他拍拍她肩膀:“都交给你的未婚夫,好好休息。”
他们不是没有过像这样相互扶持的时候,无需道谢,也无需抱愧。只需默契地一对目光,贺昀便端着酒杯,再度回到高谈阔论的宾客中,巧舌如簧,侃侃而谈。
柯黎确实没什么兴致。结过一次婚,离过一次婚,谈过不计其数的恋爱,接触不计其数的异性,短择的,长择的,都走马观花一般被她抛在漫漫岁月,记不住脸也记不住性格,很快抽身而出,断得干净。
男女之事对她而言,确实不再新鲜。
也从来不在她人生规划的首位,权作调剂。
但贺昀也是特别的,没有第二个人能和她相处这么久,性格也互补——她锋芒毕露,凉薄且防备心重;他八面玲珑,但有一颗良善、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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