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生阴煞缚足,土垒重墙阻形,水化寒雾障目。
木、土、水。
三道基础法术,在此绝境之下,被他凭着本能的身体记忆一气呵成。印诀转
换如行云流水,气机牵引若羚羊挂角,依稀能分辨出几分当年在丹霞峰顶演法论
道时的从容风姿。
这正是丹霞峰内门秘传的「小五行轮转术」起手式。虽因修为尽废、灵气枯
竭而只得其形,难现其威,但那刻入骨髓的功法韵律与生生不息之意,却在指掌
翻飞间展露无遗。
圆融,流畅。
足见他的底子过去是何等的扎实惊艳。
然而,这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无论技巧如何精妙绝伦,也掩不住内
里根基早已崩碎的事实。
看似华丽流转的五行阵势,不过是用沙砾在惊涛骇浪中强行堆砌的高塔,外
表光鲜,实则一触即溃。
那片寒雾之后,陈望的身影若隐若现,手中药镰寒芒吞吐,杀意非但未减,
反而更加凝实。
不能停!
孙恒比谁都清楚,胸中这口提着的气一旦泄了,便再也提不起来了。
「离火——」
异样的潮红骤然涌上他的面颊,眼中尽是孤注一掷的厉色。借着水雾最后的
遮掩,他试图强催丹田深处那点黯淡的灵韵,凝神并指,点出那记曾令他名动丹
霞的杀招——离火神针。
可法诀才捏至一半。
嗡!
体内气机猝然暴走!
早已千疮百孔的残躯哪里还禁得住这般酷烈的烹烧与冲刷,此时强行催谷,
无异于在残垣断壁间纵火。两股截然相反的气劲终于失控对撞,发出一声令人牙
酸的闷响。
「呃啊!」
一股剧痛突然从丹田炸开,就好似被人将烧红的铁钎捅穿了小腹,在里面狠
狠搅动!
「噗——!」
孙恒身形剧颤,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直直地喷在了冰冷的泥土地
上。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
土承木,水润土。
而水行之后,却终究未能催生出那一缕真火。
这缺失的一环,不仅成了术法流转的死穴,更是他如今这副残破身躯最真实
的绝命写照。
就在孙恒吐血弓身的刹那,那片由法决聚起的寒雾便被一道更为凛冽的寒光
从中撕裂!
陈望身影如鬼魅般欺近,眼中凶光暴涨,手中药镰高高扬起,照着孙恒毫无
防备的后颈便狠狠劈下。
其势凶戾,犹如屠夫挥刀断骨,竟是要将他一击斩首!
此时的孙恒旧力已尽,新力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死亡的寒光在瞳孔中
急速放大。
命悬一线,阎王索命。
然而就在这生死交割的瞬息之间——
斜刺里,一道身影比那夺命的镰刃更快!
余幸当然不会傻到去硬撼那记开山裂石的镰劈。他蓦地合身扑上,顺势将孙
恒死死揽住,借着冲劲儿在这满是淤泥与血污的地面上极其狼狈地连滚数圈。
「嘶啦——!」
布帛的裂响刺耳惊心。
那索命的药镰到底是快了一线。冰冷的刃锋堪堪擦过余幸脊背,虽未伤及筋
骨,但那锋锐之气已透衣而入,在他后背上豁开一道尺许长的血口。
皮肉翻卷,热血涌出,顷刻间便将衣衫洇成一片深红。
与此同时,两人重重撞进角落的乱石堆里,这才停住。
「多……多谢……」孙恒趴在地上,又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复杂地看向替他
挡下这致命一击的余幸。
「师兄还是省点力气吧。」
余幸咬紧牙关,强忍剧痛撑起身子,目光死死锁住那再次逼近的身影,体内
的真气开始疯狂鼓荡。
「呵。」
陈望缓缓收回药镰,看着刃尖上挂着的那滴殷红,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迷醉。
他伸出舌头,将那滴属于余幸的血珠轻轻卷入口中。
「啧。」
他咂了咂嘴,随即咧开一个残忍的笑意。
「果然是好滋味……」
「可惜啊,很快也要凉了。」
他手中药镰高举,刃锋对准地上两人,正要将这碍事的麻烦彻底了账。
谁料地窖顶上忽地簌簌落下些许尘土。
紧接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
入口的石阶在响动中瞬间粉碎,无数碎石裹挟着呛人的烟尘如强弓劲弩射出
的流矢一般对着地窖内激射而出!
随即一股狂暴至极的灵力波动蛮横地撞了进来,震得整个地窖四壁剧颤。空
气中像是灌满了融化的铁水,又沉又烫,压得人骨头发酸,耳膜嗡嗡作响。连角
落里那几支火把的光苗也被迫矮缩了三分。
滚滚尘埃中,一个沙哑的声音碾了出来。不是嘶吼,却比刚才的惊雷更令人
胆寒:
「动我儿者……」
「死!」
烟尘稍散,孙伯枯瘦的身影便显露出来。此刻的他堵在洞口,浑如一头扑下
山岗的疯虎。那双向来浑浊的老眼已是赤红一片,死死定在气息奄奄的孙恒身上。
周身三尺之内,连弥漫的血腥雾气都被那股无形的煞气逼退排开。翻涌的怒
焰与威压浓稠得有如实质,萦绕不散。
筑基期!
那独属于此境的恐怖威压再无保留,似水银泻地,蛮横无理地碾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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