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眼中失落一闪而过,没有接话。
琴姨娘心中想着旁的事,并未注意,继续道:“二娘说婆母近来身子不大好,想问您下月她的寿辰,还如往常一样大办么?””
身子不大好?母亲的病他是知道的,多半是心病,既好医支亦难医治。
那徐氏呢,病了这么多天,还没见好吗?
琴姨娘见他面色沉重,抿唇不语,心下有话想说,于是硬着胆子试探地问道:“爷,这次寿辰还要大办吗?”
周淮安回神,语气淡淡,“就和往常一样罢,人多热闹,母亲也能趁此宴舒心一点。”
言毕,见琴姨娘欲言又止,心下了然。他一向知道这些内宅妇人家的心思,无非是那些管家之权。
定定看了她半晌后,方道:“二娘一个人操办此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由你从旁协助罢”
琴姨娘方才被盯得发憷,有种心思被洞察的窘迫感,正想作罢,却听他忽然说让自己从旁协助二娘,震惊之后,忙欣喜回道,“此次老太太寿辰,妾一定好好操办。”
周淮安点点头,也不再言语,只定定看着堂前右侧椅子方向怔神。
琴姨娘只以为他倦了,上前一步,服侍他宽衣。
周淮安伸展两臂,任琴姨娘褪去他的外袍。
周淮安望着她耳边随动作轻轻摆动的碧玉耳珰,脑海里忽然映入徐氏那一双不着耳饰、泛着粉红的耳朵,眼神一暗,止住了琴姨娘继续向下的手:“今日也累了,早些安歇罢。”
言毕,也不脱深衣,大步朝床榻而去。
琴姨娘既得了管家之权,也没心思多想,自去案前吹了灯,回到榻上安置。
有事
最近几日,周财发现自家爷仿似变了一个人,虽留在府里,未曾远出,却极少去后院了。
前两天还去过琴姨娘那儿几趟,后面干脆不去了。白日早早不是出府,落晚才归来,就是待在书房里,连门也不出,一待就是一天,晚上自然也是宿在书房里。
老太太那儿得了爷的动向,几次差人来问,周财只推说:“老爷这些天儿许是为了太太的寿辰忙呢。”
老太太那处虽一时搪塞过去,周财却知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晚间他有意无意向爷提到“今晚不若去兰姨娘处歇着。”爷只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却不说话,他登时不敢再多话了。
他感觉到自家爷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气压格外得低,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为好。爷这边行不通,他就去兰姨娘那边提点一二,可兰姨娘最近忙着老太太寿宴的事,也不过来。
这日晌午,就在周财忙着打点府里事务的时候,下人进来秉说:少奶奶来了,说是找爷有事。
周财眉头一皱,不解这时少奶奶来这边做什么,眼下爷却不在府内,却也怕有要紧事,起身出去迎。
徐婉携着丫鬟春茗正站在院门口等着回话。
周财躬身行了礼。
见他来了,徐婉问道:“爹爹他今日可在府内?”
周财答道:“老爷今日外出还未归呢,少奶奶有什么事,可告诉奴才,待老爷回来,奴才替您转达。”
“既如此,劳烦管家待爹爹归家后,和他说一下,家母的头疾又犯了,有劳他请丁大夫再开两副药寄来。”
原是徐婉哥哥这两日传信来说,徐夫人这些时日觉得有些头疼,仿似旧疾要犯,家里面唬了一跳,忙寄信过来让她问问。
娘的病要紧,徐婉也不管称病抱恙一事,当天午后就来了。
她来了却没见着自家公爹,只得让管家递个话,谢过后自去了如意苑等消息。
申时后,太阳渐西斜,天渐渐冷了起来。
周淮安外出归来,周财躬身请安后禀道:“少奶奶今儿下午来找您,您不在。让我带个话,说徐夫人的旧疾又犯了,让您请丁大夫来看一下。”
听到这话,周淮安的眼神微动,蹙眉不语。
徐夫人的头疾犯了,那……徐氏抱恙的身体好了么?
“奴才现在派人去吗?”周财见周淮安沉默不语,试探地问道。
“嗯。”周淮安回神,淡淡地应道。
“是。”周财领命就要前去。
“派人把少奶奶叫来,就说需她详述一下徐夫人最近的状况,以便丁大夫配药。”周淮安又加了一句。
周财挠头不解,少奶奶既说是旧疾,丁大夫上次不是看过了,为何还要再述说一下症状。况且爷素来不关心这些琐事,平时都是让他们下人做的。
正要询问一番,周淮安凌厉的眼风扫来。
“还不快去!”
“是。”周财不敢耽搁,快步而去。
到了如意苑,下人说明来意后,徐婉担心母亲的病,当即随人去了。
周淮安的书房在府内的一隅,院落宽阔,院内植松柏翠竹,暮晚的光撒下,一片清清冷冷。
徐婉立在门前,管家敲了敲门,“爷,少奶奶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清润的嗓音。
徐婉推门进去,只见几面红漆雕梅兰书柜,两张檀木方椅,一面曲足案,案上置砚台笔洗,案周围置两面席垫,书房布置朴素。
周淮安一身鸦青色绣青竹长袍,正伏案写着什么。
“爹”她走上前去,欠身行礼。
“嗯。”周淮安笔下一顿,抬眼看她一眼,只见她一袭水色袄缎,挽着发,双颊因为赶路泛起点点红晕。
想来是称病确是托词,思及此,他微微悬着的心放下,也不戳破,只说道,“你且坐着稍等片刻。”
徐婉思索片刻,找到一个离案几合适的位置坐下。
见周淮安正处理着事务,徐婉也不好开口打扰,只得静静地等着,不敢抬眼乱瞟,只低头打量着近侧。
约二刻钟后,周淮安停下笔,合上了账本,放置一旁。
径直问道:“听闻令尊病了,症状如何你可清楚,说与我听,我回来写信传达给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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