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任由祝雅瞳挽住,也不再更进一步。他知道祝雅瞳心中的矛盾与纠结,
也明白现实的残酷,有些事至少现下还无力改变。而且祝雅瞳对他的情感与自己
一样复杂,现下的亲昵恰到好处,过之反而不美。他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信
口道:「向来不曾静下心,这一路走来才觉府邸越来越有模样了,都是娘平日打
点得好。至少从面上看,吴府已不逊色于从前。」
「菲嫣是大家出身,眼光品味无一不佳,办起事来又利落,这些多有她的心
血,她是真的爱这个家。有她帮衬,娘也轻松了许多。」祝雅瞳初时心跳如鹿撞,
越走越是平静祥和。府中人虽多,这一段路却像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一路走不到
尽头:「只怪娘没本事,也只帮得到这么点事儿。」
「我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娘亲,若是这样还算没本事,其他做母亲的可怎么
活下去?」吴征顿了顿,道:「只是对头太厉害,谁来也没有办法。还别说,能
有如今的局面已然十分不易,我甚至都有些自傲。」
「嗯。」祝雅瞳浅浅地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只挽着手缓步而行。看看小院渐近,祝雅瞳移开靠在吴征肩
头的螓首,道:「到了,征儿快些回去吧,莫要叫人久候。」
吴征摇头道:「还早,到天明还有五个时辰,不忙。我送娘进去。」
祝雅瞳哪忍心拒绝吴征?加之今夜他还有佳人相约,以他的秉性也不至于此
刻强要做些荒唐事。转念一想放下心来,祝雅瞳任由吴征推开院门,又脸上一红。
屋里还有今日换下的衣物,她不需去看也知吴征瞧在眼底。栾采晴裁剪的衣
衫,即使未曾量体,居然也做得八九不离十。祝雅瞳穿上时不由哑然失笑:莫非
最了解你的是仇人,居然连身材细微处都知之甚详?
那衣物前所未见,端庄优雅却处处透着暧昧,将她丰盈有致的柳躯诸般妙处
衬托得更加迷人显眼。祝雅瞳虽有些害羞,又着实喜爱,脱下之后舍不得收起,
而是展开了平铺在床。
吴征见了衣衫一愣,他尚不知晓栾采晴居然已将实物做了出来,回眸与祝雅
瞳一个对视,两人皆有些耳热心跳。祝雅瞳自知这件衣衫穿在自己身上是何等魅
力,而吴征的思绪早已放飞到不知哪里去了,只觉满脑子都是期盼她穿上之后一
赏端雅妩媚的模样。
两人面上一红,目光分开,异样的气息似在屋内弥漫。祝雅瞳斟了杯茶放在
吴征面前,道:「既然来了就坐会儿,明日分别,还不知道咱们母子俩何时得见。
上一回要分离娘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即使知道情感用事,可要与吴征分离,祝雅瞳心中仍是阵阵酸楚。与他相伴
越久,越是觉得不够,行将分离时也越是不舍。
「其实我后日才去军营。」吴征这一回没再避开话题,微笑着说道。
祝雅瞳一愣,他分明早说了明日就走,今日还如此郑重其事。正恍惚间,又
听吴征说道:「我时常想起桃花山,时光仿佛已过去了很久,更是离紫陵城数千
里之远,可是我时不时就会想起。在山谷的时候与世隔绝,当时我有种奇怪的预
感,总觉得若是不能在谷里就把话说开,袒明了心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如今看来,我做对了……离了山谷就要陷入世俗的是是非非,条条枷锁把人束缚
得再也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吴征起身站在窗前,遥望天边的繁星幽幽道:「可是山谷底海誓山盟,我答
应过你的,你也从来没有反对,对么。」
祝雅瞳终于明白吴征的明日和后日缘由为何,颤声道:「征儿,娘……我…
…」
「本就该是我做的,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只恨还没有合适的时机。」吴
征缓缓收回目光,道:「府上内宅的人都该知道,也都该能理解。等我们归了府,
她们都会知道。」
「若是……若是不能理解不愿接受,你怎么办……」祝雅瞳声音越发颤了,
又惊,又怕,又喜,又慌。
这一回吴征沉默了好一阵,才毅然道:「她们都会的,若是决然不能,那么
接受或者离开,如此而已。」
「这样……这样待她们不公。」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何况我一直疼爱她们,她们若不能打心眼里怜惜你,
那可真是白疼爱了。她们不会的,你放心。」美妇慌张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她一
贯的优雅娴静,惊慌时蹙眉抿唇,可怜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吴征笑
了笑道:「我后日才去军营,所以今夜就不陪你,也不好久坐,这就先走了。」。
爱子满目柔情里带着一丝揶揄,半躬了一记告退。祝雅瞳错愕着手慌脚乱,
眼见吴征离去才忽然醒悟,罕见地失态引发些许愠怒,恨恨地坐下尤不解气,玉
掌朝着青石桌面拍下一击。看她眯眼咬唇的样子,像极了在桃花山上与爱子一同
挣命的暴怒,这一下拍落击打,却将青石桌面当做了犯错的爱子,怒极了高高举
手要打,落下时却又轻轻巧巧,恨不得直接揉上去才是……
离了祝雅瞳的小院,吴征心情略松,加快了脚步归去。路过陆菲嫣与顾盼的
院子时才驻足打量了片刻,无奈叹息一声,离开时的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他故意叹气给我听,还重踩地面。」陆菲嫣背倚门扉,一直在等待吴征经
过。敏锐的耳力让门外的情形对她而言几如亲眼所见。吴征失落的模样,又做作
地大声叹息,离去的步伐固因情绪而更加沉重,可又刻意地加上几分力道,好像
每一步都重逾千钧地艰难。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再不可闻,陆菲嫣才娇躯一软瘫坐在地,痴痴地落下泪
来。
她很清楚眼下的艰难,也清楚吴征劳心劳力,多想能陪在他身边,以自己无
边的温柔抚慰他疲惫又受创的身心。可是女儿成了心中的一根刺,两人即使是目
光一碰,陆菲嫣都觉女儿正在一旁,用惊愕,怒怯的眼神看着他们俩,似乎在问: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对得起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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